你说,我就要走了。我说,那我不去送你了。
你说,你不要去,否则我会受不了的,我会哭。我无语,低下头,不让你看见我的泪正往下流。
这一生,你离开我很多很多次了,每一次离别,我都知道再一次的相聚会非常非常得遥远,但我不去送你,不再去了,因为我能忍受等待的漫长无眠,却无法忍受那离别的站台……
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你第一次离开我去远行。我说,我要去送你。你说,好吧。
那是一个黄昏,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还留着半张通红的脸,好象在羞涩地偷偷地看着你,仿佛她也不忍与你离别。
我和雪儿、强儿一起去送你,我们为你买了很多的水果,把你的旅行袋装得满满的。帮你提着沉沉的行囊,我们好象去送兵哥哥一样,心情很激动,为你感到无比得骄傲和自豪。
在车站的候车室里,我们开着很轻松很愉快的玩笑,好象在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好象在等待着你悄悄地隐藏起来,然后去把你寻找,好象不一会就能把你从某个角落里揪出来,狠狠地刮你的鼻子,再罚你把我们一遍一遍来寻找。
你用痴迷的眼神告诉我,快来找我吧,只有你能够找到我!我用温情的眼神告诉你,你等着瞧吧,我一定能把你找到!不管你在天涯海角东南西北,我一定要把你找到!
“轰隆隆……”火车进站了,我们欢快地随着如流的人群奔向站台。列车门开了,大家上车、下车,相拥、握手、告别。当我把旅行袋交到你手里的时候,我的心“咚”地掉到了地上,好象碎了,痛却留给了躯干四肢五脏六腑。你真的要藏起来了?我就这样让你走了?象这旅行袋一样,把你交给了这列快车?它要把你载到哪里去?你要躲到哪里去?要躲到什么时候?我到哪去寻找你?我真的能找到你吗?我一定可以找到你吗?
你用凄迷的眼神告诉我,我要走了,再见!我用挂着泪花的眼睛告诉你,走吧,再……见!
我们没有握手,没有拥抱,没有说“再见”。你一步一步移向那道门,缓缓地踏上列车,你就要随着列车隐藏起来了。站在车门旁,你回头久久地望了我们一眼,我知道,你只是在望我,因为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你笑了,轻轻地咧开嘴,但,是什么潮湿了你的眼?
你钻进车厢寻找自己的铺位。我无力地靠在站台的立柱上,看看车头,看看车尾,看看这,又看看那。我的心呢?它掉哪里去了?我怎么感觉不到它的跳动呢?
“呜!!!!”列车开动了,你从车窗里伸出头,朝我们招招手。雪儿说:给我们写信呀!强儿说:注意你的行李!我呢?我什么也没说,只让身子牢牢地靠在立柱上,眼睛呆呆地盯着你,我怕身子会倒下去,怕你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怕倒下去无人把我扶起,我要跟踪你的行迹,我怕再也找不到你。
列车开走了,我看见它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离去了。雪儿说:我们走吧,他已经走了。我没有吭声,低下头,迈开步子,走在了最前头。我要把他们抛在后头,抛得很远很远,不让他们看见我流满泪水的脸。我要快点快点走,我想要一个人去把你寻找!我说,我一定要把你找到,一定!因为,我发现我的心已经被你装进了行囊里,背在了你的肩头!我要借着这天幕上几颗星星的光芒,去浪迹天涯,去把你寻找!
后来,你来信告诉我,当你看到我靠在站台的立柱旁时,觉得我好可怜,好象是自己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给了漆黑的夜;你说你的心好象被那如钩的弯月割裂,很痛很痛;你说真想跳下火车,把我拥抱进车厢;你说你流泪了,发誓有一天一定要给我一片灿烂的天。
…………
这样过了很多年,我们离多合少。有一天,实在抑制不住对你的思念,就邀了雪儿一起去看你。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无意留心那个城市的繁华与美景,只想和你呆在一起。也许老天怜惜我们,那些天经常下暴雨,我们只能坐在屋子里玩牌,但我高兴,不管输赢,不管黑夜还是天明,只要你坐在我的面前,能让我看看你那已经布满沧桑的脸和一双忧郁的眼,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一天的下午,我们就要回程了。清晨起来,我悄悄地为你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能为你打扫房间,能为你做一顿饭,真的好幸福呀,那曾经是我的梦想,我终于实现了,只是泪水却湿了地板!
午饭后,我默默地收拾好行李,一句话也不跟你们说,心里压抑得不得了,象欲喷发的火山。临出门时,我的嗓子眼堵得慌,鼻子酸得很,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我低下头冲进卫生间,让泪水哗哗地倾泄下来。你们在外面静静地等候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泪水止不住呀,它还想流呀流,可是时间不等我,我努力忍住,把眼泪擦擦干,埋着头出来了。一路上,气愤十分沉闷,大家好象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在候车室,你显得手足无措,想要开口,嘴巴却不知道怎么张,一会坐,一会站,一会又走来走去。我努力控制不去看你,因为我好害怕,害怕看见你布满忧伤的眼。我们也不再玩那捉迷藏的游戏了,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不能玩游戏了,我们已经过了游戏的年龄了。时间一秒一秒地熬!
当火车慢慢地启动,我象当初的你一样,站在车窗里朝你看,看见你孤独地立在站台上,朝我艰难地微笑,轻轻地摆摆手。我紧紧地咬着唇,把那一幕锁进了我永远的记忆。我没有跟你说一句道别的话,甚至没有向你招一下手,我的心落寞到了极点。为什么离别时我们总是无语无言?
你的影子越来越远了,只剩下一个黑点,然后黑点也不见了,你又一次隐藏起来了,我的心如刀割,泪水往心里流。从上火车到下火车之间,我居然没有跟雪儿说一句话,我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我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真的真的不愿离开你呀。我把你一个人丢在了站台上,就如你当初丢下我一样。
…………
以后,你还无数次地从我身边离开,但我都不曾去送过你。现在,你又要走了,我还是不去送你,你也不让我去送。因为我们约定:宁愿将泪水留到重逢时洗脸,也不将泪水留给孤独的站台,寂寞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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