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西泠桥南。秋瑾墓,我曾去那里凭吊。
你的死,将创痛长留在一个民族记忆的深处,因而,你的面容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我的面前。
秋风,斜雨。此情此景,便是你的绝笔“秋风秋雨愁煞人”。
你汉白玉的塑像,英姿飒爽端立在墓座上。坚毅的目光,透着“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的豪情壮志;你手中紧握的宝剑,让我仿佛看到了你在绍兴轩亭口英勇就义时“粉身碎骨寻常事,但愿牺牲保家园”的视死如归。
在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岁月里,你从一个幽闭深闺的妇人,到一名勇于反抗封建势力的女侠。生命的最后,你舍生取义,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为革命流血牺牲的女性,令世人景仰的烈士。你用生命书写的业绩光芒万丈,是中华民族近代史上一座不朽的丰碑!
“巾帼英雄”,镌刻在墓座石碑正面,孙中山先生手书的四个大字,你当之无愧。
中国的女杰中只有你,勇敢地挣脱了封建婚姻的囚笼,“前无古人”;又不远万里,东渡扶桑,“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为寻真理,你毅然走出国门。
于是,你放开了紧裹住的小脚,穿男装,骑马,跑步,健步如飞,翻墙越脊,舞枪弄棒,创办“大同学堂体育会”。“莫重男儿薄女儿,始信英雄亦有雌”,是你对于女权的呼唤,揭开了中国女性奋斗史上一页新的篇章!
透过尘封的历史,我仿佛看到,清晨,当嘹亮的号声划破了宁静的上空时,你身穿男式军衣,怀藏勃郎宁手枪,腰配明晃晃的日本倭刀,威武地骑在马上,带领学生列队穿过宁静的大街小巷,通过野草丛生,露水未干的羊肠小道,到城外进行训练。“抽刀出鞘天为摇,日月星辰芒骤韬。”“刀头百万英雄泣,腕底乾坤杀劫操。”你那舞剑身影,在大声疾呼“堂堂中国岂能为奴?”
你是勇敢刚强的战士,又是文采横溢的诗人。你将理想与追求,雄心与壮志一次次在诗中坦露。你那一首首带有激励性的诗篇,一次次包含鼓舞的演讲,一场场英勇无畏的抗争……你虽是一介女流,却有着“金瓯已缺总须补,为过牺牲敢惜身”的坚定信念。
1907年7月10日,当你得知安庆起义失败消息之后,你从容而又镇定的指挥大家掩藏枪弹,焚毁名册,疏散学生。面对疯狂捕杀,你完全有机会逃走,可你却没有选择逃避。因为此时,你已决心“舍身成仁”,为革命流血。“拼将十万头颅血,须将乾坤力挽回”。你要用鲜血,去写就生命中的最华丽的诗篇!
7月14日午后,天阴雨湿,凄风动幕。
“秋风秋雨愁煞人”。
当你知道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你只提出了三件要求:“一,准许写家书诀别;二,不要枭首;三,不要剥去衣服。”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杀人要砍头,如果是女子还要剥去衣服。我知道,其实,你并不畏惧死亡,你只是想捍卫做人的尊严,不要身首异处。你不想在被杀之后,将你那纯洁的躯体,暴露在这个罪恶的天地之间……
7月15日,早4点,天亮之前。
“惨成七字狱,风雨断肠天”……
那是一个怎样的情景啊?我不敢去想,更不愿去想。三十三岁的你,从容地走向轩亭口,从容地走向刑场。我不知道在你的脸上,是挂满泪痕,还是带着笑容。可我却敢肯定,你的一腔豪情,至死不渝!
你失败了,可你的死,被鲁迅先生制成了《药》,“人血馒头”,医治了整个民族的疾病,唤醒了无数国民的灵魂!这是我们这个民族值得庆幸的事。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而今,西泠桥畔,你实现了“埋骨西湖山水间”的遗愿。在这美丽的西湖边,凭吊处,对你,我只有敬仰,只有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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