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了三百六十五天的懵懵懂懂，女儿好象忽然长大了，最突出的体现就是自我表现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只要她高兴，就不会放过每一个表演的机会。虽然只是非常简单的摇头、鼓掌、挥手，但她总是有求必应，乐此不疲，很少有摆架子、耍大牌的坏毛病。大概是耳熟能详吧，央视每晚奏国歌、升国旗的时候，她不论是在站着、坐着，还是在玩耍、吃饭，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画面，或摇头晃脑，或拍手欢迎，自娱自乐，好不惬意。如果有人能夸上几句，她就会越发兴奋地手舞足蹈，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我更羡慕她生活得自由潇洒，无所顾忌。她想哭就哭，可以哭得脸红脖胀、声嘶力竭；她想笑就笑，可以笑得旁若无人、莫名其妙；她想睡就睡，可以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她想闹就闹，可以闹得鸡飞狗叫、人心烦躁。她人小胆大，虽然刚刚蹒跚学步，却总是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毫不顾忌脚下的任何羁绊。她食欲旺盛，什么东西抓在手里，都要咬上几口尝尝，无论纸糊的还是塑料的，木头的还是钢铁的。你好言相劝、厉声呵斥都无济于事。也许她知道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自己，所以就执著追求、永不放弃，否则哭天喊地，直至心满意足，真是让人黔驴技穷，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这样一个女儿，我经常发愁：如此的脾气，长大以后可不行啊！
在成人的世界里，有一套成人的游戏规则，那是她不可想见、难以置信的。我们要时刻保持温良恭俭让，隐藏所有的锋芒，磨平所有的棱角，才能在人群中进退闪避，游刃有余，任何自我表现的风头都可能招来非议和打击。我们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想喝一杯茶，要先尝尝是否太烫；想过一条河，要先试试是否太深。我们走到每个路口，都要一停二看三通过，还要注意抬腿的姿势是否和别人无异，迈步的频率是否和别人一致。有时候，我们想笑只能掩嘴干咳，想哭只能强忍眼泪，想说必须字斟句酌，想做必须三思而行。有时候，我们戴着一副假面，堆着一脸假笑，说着一口假话，写着一纸假言
女儿呀，你别笑，这不是我们的愿望啊！我们也曾和你一样，一样的天真、善良、纯洁、无邪；我们也曾想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我们也曾想破旧立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我们长大了，却没有力量了，这个世界轻而易举就把我们俘虏和改造了。你要想生活，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
在灿烂的阳光下，我们就这样生活着，或谈笑风生，或正襟危坐，或迎来送往，或口诛笔伐。当我们奔忙了一天回到家中，当我们摘下面具洗净了脸，当我们在幽幽暗暗的灯光下闭目静思，忽然发觉，这样的我们真累啊！
女儿呀，你已经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望着你脸上还未隐去的微笑，我不知道，你是在回想今天的快乐呢，还是在梦想明天的快乐呢？
可爱而又可忧的女儿呀，你已经一岁了。面对这个喧嚣拥挤的世界，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该不该长大呢？
（补记：这是一篇旧作，写在女儿一岁生日，今年她三岁了。前两天六一节，我第一次对她朗读了这篇文章，为此我付出了如下代价：酸奶一瓶，虾条两包，人民币五角，唾液若干。听我读完之后，她高兴地笑了飞奔出门去挥霍她刚挣到手的五角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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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6月6日收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