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爱情来自眼睛，女人的爱情来自耳朵。
虹初恋的时候只有16岁，是职高一年级的学生。那时的她是市广播电台一档音乐节目的热心听众，跟主持人混得姐妹情深，所以就有很多机会参加该档节目组织的沙龙。而橙就是那时侯出现的。他很帅，皮肤白皙很干净的样子，身材修长而笔直，眼睛不大却很深很弯。作为一个超级歌迷，他几乎每次都是沙龙的主角，每次都要上台唱上那么几首风花雪夜的情歌。虹听着听着就如同吸毒般的上瘾，固执地以为他是为她唱的，每一首都是，于是眼睛一天比一天迷离，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步履一天比一天轻盈。
橙的视力却很好，在一大群少男少女追随的目光中轻松地捕捉到这那特殊的信息。很快地，俊男靓女成了令人羡慕的一对，大街上常常可以看到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眼神“花花地”诉说着，女孩阳光灿烂地听着，很安静也很甜蜜。
橙就要参加高考了，他的父母对经常上门的虹说，我们不反对你们交往，但这段时间一定要暂停了，橙是个聪明的、有能力的孩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不要耽误了他。橙也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虹说，耐心等我，让我有机会为你创造最好的生活。虹陶醉了，她不再去打扰橙，实在寂寞了就坐到江边听海关大楼的钟声，因为橙说过，那大楼是他父亲设计的，有他们家的精神在里面，父亲也说那钟声就是儿子的声音。在虹听来，那钟声也的确是橙的声音，浑厚、动听、温情，有着无穷的穿透力穿过自己的耳模告慰着自己的心。
终于，高考结束了，橙在意料之中地考上一所名牌大学。虹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为橙庆祝。她召集了好多朋友，在一个父母外出的同学家狂欢了一天一夜，之间她为他下厨，为他高歌，为他劲舞，为他素描，为他朗诵情诗，为他设计服饰，把自己的才华展示得淋漓尽致。在大家都累得东倒西歪呼呼大睡的时候，她献上了满满一瓶的幸运星和自己的初吻。橙感动极了，用只有虹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好爱你，一定等我回来。
海关的钟不知疲倦地周而复始，虹在钟声中期待王子的归来。这期间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出色的外表和能力让已经工作的她得心应手，女老板视她为女儿，飞香港、飞澳门都带她在身边，她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同事都认为她是好学钻研的女孩。其实只有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废寝忘食地学英语只是为了和王子有第二种“共同语言”，橙的专业就是英语，每次打电话写信，他都会夹杂很多的“洋文”。当然虹也学会了抽烟喝酒，这是工作带给她的附加的东西，开始她很不习惯，后来却有点喜欢了。20岁的她毕竟是花季，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有着极高的回头率，多少男孩子献着殷勤。但是她却不想越过雷池半步，因为橙总是告诫说：不要出去疯，乖乖地在家等我，听话！所以每次喝酒，她就能忘记独自一人的痛苦，就能在缭绕的烟雾中看见王子的身影，听见王子的耳语和承诺。
但是一切都在四年中的最后一个春节改变了。没有回家过寒假的橙先是说要社会实践就不回家了，虹说寒假实践什么呢？大家都准备过年了。橙就又说要准备考研。虹说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学习标兵吗？考什么都能过的。后来橙干脆说父母去上海过年，自己回来也没什么意思。“那你不看看我吗？不然我去看你”虹觉得自己都要哭了。“别，你千万别来，你一来我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别给我添乱了！”
郁郁寡欢的虹好不容易熬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在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那一刻，她又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新年的祝福还没说完，橙说虹你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卫生间。一会儿，橙再说，你等一下我倒杯水。又一会儿，橙再说，我饿了得泡碗面。虹的心开始颤抖了，一个电话打了将近半个小时，橙居然没让她说满一句连贯的话。后来，她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清脆娇嫩的女声：“橙，你在干什么吗？怎么找个打火机要找这么长时间吗？人家的焰火都放完了，咱俩还没开始放呢！喂，你给谁打电话呀？”“哦，就来就来，是老家的姑姑！”
虹呆呆地挂断了电话，“老家的姑姑”这几个字像钉子一样深深地钉进了她的心窝，除了一阵阵揪心的痛，再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她不知道怎么上的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像植物人一般地不吃不喝了10天，甚至不明白再清醒的时候怎么已经在医院的床上了，父母妹妹都眼睛红红地站在她床边。那个高高个子面色苍白眼神躲躲闪闪的男孩是谁？好像见过又好象没见过。他为什么过来说虹你想开一点好吗？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你原谅我吧！那声音多么熟悉呀，音质那么好，可是自己听起来怎么感觉那么厌恶呢。
整整二年时间，虹都在病床上修养。等她完全从癔症的阴影中走出来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睡了一个长长的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好在梦终于醒了。
又过了一年，虹报考了国家公务员，居然栖身进了海关，穿上了漂亮威风的海关制服。每天出出进进海关的大门，听那钟声一遍遍敲响，开始还会眼眶湿润，后来就不再有什么感觉，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有缘就听得进，无缘就听不进，缘聚缘散，听进听出，就这样吧”。
虹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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