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时我很有几个爱读书的朋友。
朋友A长得眉清目秀、斯文可人。她喜欢读哲学书,床头搁了一尺多高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喜欢读这么沉重的东西,我们这些疯疯癫癫的傻丫头们是不会明白的。不过她的确有水平,什么“一分为二”、“普遍性、特殊性”、“空想社会主义”地云山雾海,动不动就是“从辨证的角度来看”、“苏格拉底说、黑格儿说,马克思说”,唬得我们轻易不敢跟她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一分为二”地辨证一下。自然“哲学家”就是她的雅号了,她也愿意接受。
朋友B是个腼腆的姑娘。她浑身关节柔软,走起路来如风飘弱柳。这么个人读的书却是硬邦邦的传记类历史小说,“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水浒”、“李自成”,只要能找到的,她都会拿来读,说“历史在这些演义和英雄事迹中生动起来”、“金戈铁马、沙场擂鼓会让人振奋”、“一本书就是一幅历史画卷”。偶尔她也逼着我们读,说是“品味历史,享受文化”,但是我们总是读不了几页就“生动”地打瞌睡,枕着她的“历史”口水三尺地享受。
朋友C是感性的。她漂亮的单风眼成天迷迷蒙蒙的,这似乎归功于她看了太多迷迷蒙蒙的港台言情小说,琼瑶、岑凯伦、严沁、亦舒,没完没了,延绵无期。整个人也在看小说的过程中随角色变幻多端,今天是长发披肩、柔情似水、“好可爱好可爱”的女孩,半夜三更穿着一条白裙子在如水的月光下“人比黄花瘦”,明天又扎起冲天马尾、着一身破旧牛仔在校园里喧闹着突显“个性”,总惊得我们班主任老师的小瞳孔像半夜的老猫一样放大。不过变来变去,C的理想都没变,就是长大后要谈一场惊心动魄、要死要活的恋爱,恋爱的对象不能超出两种类型:要么是“玉树临风”型,干净飘逸,有着一往情深的眼神,让自己第一次与他对视就怦然心动,内心开始无力地挣扎,对自己说“我完了”;要么是“野性十足”型,眼神霸气而热烈,能一把把她拎过去,用能“揉碎了她”的力气“恶狠狠”地说:我要定你了,你这只小野猫!
几年后,读书的朋友纷纷走向社会。想当哲学家的朋友A当了一名锅炉工,每天站在炉膛前把烧过和没烧过的原煤“一分为二”。同学间的聚会她不再参加,成了“矛盾的特殊性。”朋友B呢?据说她嫁了个有钱的老公,早早地买断工龄,先是在家招人“搓麻”,后来就是上网聊天,忙着和网友见面喝茶,历史的画卷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么精彩。至于朋友C,恋爱倒是谈了几次,但是都没有轰轰烈烈,倒有点满城风雨,最终嫁的老公是个工人,黝黑粗壮,沉默谦恭,一点也不跟“玉树临风”、“霸气热烈”搭界。只一次喝多了酒,指着与同学聚会迟归的朋友C的鼻子大骂:你又上哪疯去了?你这只野鸡!气得朋友C一个耳光抽上去,打得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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