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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馍馍

时间:2006/2/6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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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馍馍      我家的书桌上一直放着6个形状惟妙惟肖的花馍馍,每次梅雨季节,我都要小心翼翼地把它用塑料袋包好,放在冰箱里。这是92年我回家乡时,二妹特意给我做的,这一次回去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二妹。

      我68年出生在甘肃静宁县一户农家,那个年代,“吃”是我们兄弟姐妹永远是生活的主题,看起来似乎家家户户都为吃的事情发愁。记忆中一年到头最让我高兴还惦记的日子就是过正月十五和我太爷的祭日,这时候不管怎么样困难,妈妈也会变戏法似的拿出白面,蒸花馍馍祭祖先。而等待吃花馍馍的心情成了我回家乡和堂姐妹们聊天的主要话题,当我们围坐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个个手里拿着针线,绣花或者是绣鞋垫,我则给她们抽线。当回忆起我们小时候在太爷的坟上偷吃花馍的时候,姐妹们都笑着问我:“你都出去这么多年了,好吃的都吃不过来,还会想吃花馍馍?”我说:“怎么会不想呢,好多年都没有吃过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二妹不怎么做声。二妹是我二叔家的二女儿,她性格内向,但是她的手很巧,针线茶饭样样都好,特别是做花馍馍和剪窗花,是姊妹中最优秀的。我离家后再一次见到她时,她才十五岁,现在她已经出嫁。婆家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腰罗卜村。我回来的当天,三妹站在我们家门前,朝着她的家大声喊了一声,那时她正腆着几个月的身孕在门前的山上除草,听到我回来了,连锄头都没有放回家,就直接回来了。下午,出嫁的姐妹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这样的时节,她们定为休息日,时间一般要持续三天,她们才肯散去。

      二妹这天晚上走的最晚,等所有的姐妹都走了之后,她才要悄悄问我:“姐,我想问你,我的名字怎么写?”她问我的时候,我没敢笑。因为我知道,她一天的校门都没有进。7岁的时候,就开始背着三妹在家干活,背完三妹,紧接着就是四妹,后来年龄大了,就成了二叔、二婶的一个干农活的帮手。家里没有户口本,没有民主选举,结婚的时候也不需要结婚证,只要男方家给了彩礼,选个日子,敲锣打鼓的嫁过去就行了,想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让她认识名字的机会。大家都叫她Sāī Sāī Zī,这么多年来,我也是这么叫她,但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名字怎么写,听说我二婶当年给她取名字时,是想到了平时常用的筛粮食用的筛子,我在大脑中迅速搜索着每一个和她名字相近的字,我甚至想选一个最好听的字告诉她。所以她的名字中应该“筛”这个字,但此刻,我是决不会把这个字告诉她的,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工具的名字。后来,我镇定了一下,告诉她“其实,我们在外面都不叫小名,你看我的小名叫扇子,但我在外面,大家都叫我靳芳兰,靳芳兰就是我的大名,你应该有个大名。”

      “真好听。”她用手拧着衣襟,笑着说。

      “你就叫魏映竹吧。”我迅速的把我的一个笔名给了她,这是我从韩愈的一首《题百叶桃花》中“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玲珑”摘取的两个字,准备用作笔名。二妹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竹子南方生长的一种植物,古时候的人们喜爱用竹子比喻人内心谦逊。她说反正就是好的意思对吧?随后,她让我把这三个字写下来,我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工工整整的写好了递给她,她认认真真的叠起来,装在衣服口袋里,不放心似的,按了又按她的口袋,仍旧是腼腆地一笑,扭头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还躺在炕上没起来,三妹跑进来,大声的说:“姐,筛筛子要做花馍馍了。”不是过年过节的,也不是太爷的祭日,怎么要做花馍馍了?我赶紧穿衣服起来,急急忙忙吃了一口饭,跟着三妹到二妹家去。到她家的时候,其他几个姐妹也到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抢着问她咋想起来做花馍馍了?她看着我笑着说:“啥也不为。”

      说着她麻利地爬上炕,掀开棉被,从下面拉出一个大盆来,原来她昨晚就把面和好了。她凑近面盆用鼻子闻了一下,说声好了。我们几个把盆子抬到厨房里,她边挽袖子边指挥着我们,让三妹搭碱,四妹烧水,大姐负责揉面的,我一看我什么事都没有被派上,急了,问她,她却说什么也不用我做,只要等着!

      不一会,她自己也忙碌起来了,不断地揉、撮、拉、挤、捏、拽、摔、滚……那很大的面团一会儿成条形,一会儿成圆形,她用新篦子和筷子在做好的花馍印上花纹,用豌豆红枣、红辣椒点给兔子和鸡缀上眼睛和舌头。我看见她的头上沁出了细小的汗珠,隔一段时间,她会用手轻轻地撑一下腰,她来来回回地忙着,做好一个,往笼里放一个,等笼里放满的时候,我赶紧和她们一起把笼抬上锅,不一会,厨房里被水蒸气笼罩了,我们像穿梭在云雾中一样,大家盼着馍馍能早一点熟,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用手抓了一下蒸馍的气,告诉大家馍馍熟了。出锅后她用红色、绿色和蓝色的颜料给每个花馍上色。最后她自己把花馍馍分了几份,我想可能是给父母和公婆的,最后,她装了满满一盆的花馍馍,递给我们让我们去吃。她自己拿了几个做好的花馍馍,轻轻放到文火慢烤的平底锅里,一个人不急不躁伺候着一锅香甜可口的花馍馍出了锅,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我现在桌子上摆放着的那几个形态逼真的花馍馍,就是那次二妹用文火慢烤出来的花馍馍,她用自己锈的手绢包好了,递给我说:“带回去,留个念想吧。”

      谁知,真应了这句话,花馍馍真的成了念想。我走后的一个半月左右,二妹因为难产死了,她临走前把放在箱子里的一张纸拿给她的兄弟看,并告诉他上面是她的名字。我给自己的二妹起了一个时髦的名字这件事,在我们村子传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大家都忘了。

      魏映竹和花馍馍成了我和二妹之间唯一的秘密,所不同的是,我每天都能看到她做给我的花馍馍,而她却听不到有人叫她魏映竹。
 

 


2005.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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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芳兰 来源:竹林逸趣论坛>真情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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